仓鼠在大概直径为30cm的滚轮里跑个不停,滚轮连接着自动装置控制着画笔,一旦仓鼠一直动下去,画笔就开始有思考地在数位板上高速作画。
人类借助动物的奔跑来为机械提供不懈动力的时代开幕了。
仓鼠一直持久的跑下去,稍微慢下来就会遭受滚轮后面悬挂的装置的轻微电击。仓鼠决定毫不妥协的跑下去。
最后它成功了,它永动机一样的表现战胜了所有站在一旁看它卖力做着实验的人类。在一声沉闷的巨响后,超速旋转的滚轮因负荷过重而彻底报废,一时间电火花四溅。仓鼠最争取到了来之不易的自由。
——却被科学家们捉住,装进另一个器皿里去,这个器皿里也装载了和同一个型号的直径30cm的滚轮。
它要一直跑下去。
仓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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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准时在八点响起,洛芙莉习惯性地按停闹钟,揩掉莫名其妙渗出来的泪水。却制止不了楼外电视里的新闻播着昨晚的比赛的简报:
“现在播报足球方面的消息。15-16赛季欧洲冠军联赛决赛昨晚在圣西罗球场上演最终决战,皇家马德里和马德里竞技在常规时间1:1打成平手,而在点球决战中,皇家马德里笑到了最后……”
洛芙莉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这则新闻,她对着天花板上纹丝不动下垂的吊灯自言自语:
“2016年……”
当她察觉到天花板上的吊灯款式,以及床和书桌在屋里的摆放位置和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之时,便突然惊醒过来。她像一头受惊的猫,竖起耳朵听着楼上,楼外的动静。当屋门被轻轻敲响,她警觉着坐了起来。
“谁!”
“洛芙小姐姐!快点啊,不是本大人亲自叫你你就起不来,我们快赶不上航班了。”
“我都说了,珍你这家伙!要好好敲门才能进姐姐房间!”
洛芙莉捂着脸擦了擦,装作还没睡醒的模样。她掀开窗帘隔着窗户向外张望,明窗净几的天空里,太阳已经徐徐升起,夏天开始进入自己的视野。
“小姐姐,你不要发呆好不好?最近这几天你很奇怪哦~每天一大早醒来的时候就对着墙壁啊,窗户什么的发呆。”
“好好好,你这家伙批评的是!”
洛芙莉麻利地给自己的头发扎上两条小辫,蹬上自己的棉拖鞋利索的下了床。她并不想和自己的妹妹多打招呼,就蹭蹭蹭的快步下了楼。只留下她的妹妹颇有一些担心的自言自语:
“这两天你真奇怪。本大人昨晚上刚说了句‘要在学校的话剧演出里扮演一个哑巴,只会拿着纸板写字传达自己的想法’,你就一直发了十分钟的呆。”
“不许自称‘本大人’!说了很多次了!”
洛芙莉烦闷的朝小珍嚷嚷。
已经从打箭川回来几天了,但是洛芙莉在第一次清醒过来后,却发现自己并没躺在病床上。她也没任何伤,打箭川留下来的伤和三年前车祸里的伤一个都没有。
稍后她还发现,自己的妹妹小珍也一并健在。和打箭川时的状况相同,她老是习惯披着一条长得足可拖地的围巾,穿着廉价的儿童T恤和牛仔短裤。只是和打箭川时稍微不同的是,她能说话,不需写字板就能清楚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而且,这家伙的卧室里并不像其他同龄女孩那样充斥着洋娃娃或布偶,房间相当凌乱,衣服、袜子和换洗物到处乱放不说,她的房间里最醒目的莫过于一台6年前的老式的笔记本电脑,网线和电线也随意的铺在地上。小珍说她从三年前开始,就对计算机系统的构架,数据库操作,网络侵入和防御等产生了浓厚兴趣,虽然那时她才刚刚上小学不久。
在这个和自己认知有点不一样的世界里,她在家里的废报纸堆里摸索着这三年的空白期所发生的事:
西班牙的失业率仍然居高不下,中东难民开始逐渐涌入欧洲,英超联赛冠军是一支建队132年来没有任何顶级联赛夺冠经历的小球会,欧洲的大都市们面临恐怖主义袭击的风险正越来越大,全球性金融危机暗影涌动。
看上去有的理所当然,有的则充满梦幻。稍后,她终于在自己卧室内找到了一份三年前的体育类报纸,上面头条写着:
“2013年5月25日,拜仁慕尼黑以2-1击败了多特蒙德,罗本在最后时刻攻入一球,问鼎本赛季欧洲冠军联赛!”
这份报纸起初让她生疑,她记得那场比赛应该是多特蒙德二比一击败了拜仁,这才造成哥哥胡安因赌球彻底输掉了一切。
“小姐姐,你应该知道‘平行世界’吧……本大人这三年里可是做了好多个梦,梦到自己成了个小镇的管理员。那个小镇可真是独特呢,就象一台电脑一样。在梦里面,我可是那里的管理员!或许梦境本身就是一个平行世界。”
小珍得意洋洋地把“平行世界”这个概念解释了很多,洛芙莉惊讶于她那么小年纪能把关于梦和平行世界的解释说的头头是道。当然更重要的是,小珍记得打箭川的事。
“本大人记得和你待在一起的事哦,就象是做梦一样。其实昨天晚上我还梦见我和小姐姐你一起逃亡在打箭川的路上。这下可好,第二天醒来一瞧,小姐姐你的脑袋就坏掉了,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真是不太好办……”
正因为在这个时空里,回归下界的洛芙莉“覆盖”了这幅身体以前的所有记忆,她眼前的现实才越发新奇:自己那个难产的妹妹小珍顺利的产下来,现在已经是小学四年级学生。
因为回归下界的时候跳到了另一个时空,小珍回到下界才变得合理。
而接着,洛芙莉了解到一个更让她惊讶的事实:在这个世界里,哥哥胡安早就过世。
“吓到了?小姐姐果然连胡安的忌日都忘了吧!”小珍挺着胸洋洋得意,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胡安早在10岁的时候,就落入水塘溺水身亡。在这个世界理所当然的事情,从打箭川回到人间的洛芙莉却压根不知道。
“你就当我这个蠢货失忆了吧。我也不太想知道这些所谓的往事。”
“那可不行小姐姐,脑子坏了就要修!也许我们能找到个合适的办法帮助你唤醒这个世界里以前的记忆,缺钱?小珍能够帮你筹点款……”
洛芙莉看着她三两下就在笔记本电脑的设计软件里做出了一个并不是闹着玩的筹款页面。小珍一口认定洛芙莉已失忆,象个引导新手玩家的NPC一样,又把家里的状况又重新梳理了一次讲给她听。
家里依旧生活拮据,父亲和母亲依旧已经分开,父亲没有工作,依旧欠了一大笔债,而母亲则像消失了一般再也联系不上。稍微有点不同的是,小珍注意到父亲最近对地下博彩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还给洛芙莉和珍两人买了很多份期限和赔付条件各异的人身保险。
在这个平行世界里,家里人依旧有成员选择撞大运,通常结局已经注定:父亲输了个体无完肤。
——在昨晚进行的欧冠决赛里,父亲重金押注皇家马德里,但皇马并没有在常规时间内解决战斗。
“嘘!小姐姐你赶快洗漱去,弗洛雷斯那个恶棍今天又要暴怒一番。”
弗洛雷斯就是自己父亲的名字,两个人能预料到接下来的情况。父亲起床后,边猛敲洛芙莉的大门边骂骂咧咧。
“还不快给我滚出来吃饭,别碍事。特别是你,洛芙,你这扫帚星赶快给我收拾好!”
弗洛雷斯撞开门以后,洛芙莉看到的是在她的世界里更苍老的父亲。他戴着黑框眼镜,人很瘦。虽然想要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领导人的感觉,但花白的头发,颓然的倦容和粗鲁飞溅的唾沫星子出卖了他。
这个父亲比洛芙莉印象里的感觉要暴躁数倍,他拧着洛芙莉的脸,粗鲁的拍了她一巴掌。
“扫帚星!钱又输光了,笨蛋!”
听珍私下解释,在这个世界里,洛芙莉出生的时候父亲家的老房子就因火灾而烧毁;五岁左右全家旅游途中,洛芙莉在水塘边为母亲采到了鲜花,正准备给胡安采另一朵,自己的哥哥就意外踩滑溺水身亡;六岁左右有了个新的妹妹,但是当洛芙莉弄哭小珍后,母亲就离开了这个家;八岁左右想给父亲安慰,笑着拿着魔法棍给父亲施与了“魔法”,父亲就破产等着领救济金。
以后数年的时间里,当父亲弗洛雷斯赌球失利之后,洛芙莉就成了出气筒。而且这个崭新世界里家里人对她的定位渐渐变成了:扫帚星。
“给我哭啊扫帚星!连哭都不会,怎么做我女儿!”
只想借题发挥发泄一通的可怜虫,却给我安了个这个名号——洛芙莉刚这样想的时候,弗洛雷斯揪住她的头发拽出门。稍后,小珍也被他粗鲁的扔到寝室外的走廊里。
“好吧,这次我又输了个精光,我没钱了,养不起你们了……就这么简单。”
他开门见山的说着上述的话,洛芙莉却看到楼下的走道上放着一个厚实的旅行箱。
“快点给这个屋子说再见,你们连同我都没有资格住了,我们要出门躲几天债……”
虽然胡安早夭,在这个世界里并没有胡作非为的份,但洛芙莉明白了在这里生存下去并非易事。父亲弗洛雷斯的话却说着让她为之一颤:
“旅游签证早就办好了,我们准备去西藏一段时间。”
父亲说在中国西部有一个熟人,可以有机会搞到挣到大钱归还债务,但必须要借助两个女儿的力量。他命令似的把两个准备万全的女儿往门外赶。手上和袖口上一股烟味让洛芙莉一阵恶心。
她看了看烟灰缸前的烟盒,那是上个世界里哥哥胡安经常抽的烟。以前对她动手动脚的人是胡安,而现在,自己的父亲亲自上阵。
“放开我!你这家伙!我可不愿过去!”她试着反抗自己的父亲。她预感到了下场,直挺挺的站在那里,闭上了眼睛。
要给我一耳光,揣我的肚子?还是要捏我的脸,或者揪住我的头发往墙边撞过去?
所有这些臆想都是基于当初胡安对待自己的手段。可是父亲弗洛伦死却没有任何举动,只冷冷抛下一句话:
“那好吧。你不想走我也不勉强你。一两个小时后,债主听到风声后找上门来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个下场?”
把你打残算是最轻的处罚吧。
或者把你弄晕后当做战利品带到他们的地盘,让你身不如死。
或者他们也会直接处决战利品。再把你毁尸灭迹。
“你要选哪条路?我的小公主。”父亲从烟盒里掏出最后一支烟,,默默点燃,“我给你最后10秒钟做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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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芙莉最后踏上了去中国的旅途。她们装作普通一家人旅游的样子顺利通过了安检,上了飞机。
洛芙莉对中国西部并不陌生,她试着给这次出行找了个合适理由:保护好小珍——实际上她并不喜欢自己的妹妹。小珍在打箭川作管理员的时候对自己的刁难实在太多。
但现在“妹妹的安全”反而成了一个借口,让她说服自己启程,再一次前往中国西部。
当飞机在天空中平稳飞行后,一看到过道另一侧的父亲昏睡过去,她就和小珍小声聊了起来。就在昨天之前,她还逃亡在打箭川的路上,亲眼看见达瓦、桑尼等人失去了回程的机会。
“喂,我还见得到达瓦和桑尼不?”
“世界已经变动了,本大人也不清楚他们在哪儿……不过本大人当时在打箭川做管理员的时候,知道你们从哪里上来的。”
洛芙莉、达瓦和桑尼都是在中国西部的县城康定边上的折多山上坠车的。而按照达瓦的相貌和习俗,她应该是本地人,这次如果途经康定的话,可以试着找下人。
“本大人可是找人能手,在梦里做打箭川小镇管理员的时候,我一看到你们的大巴失事,就直钩钓鱼把你们一下子全钓上来了!”小珍甜甜一笑,夸张地举起了双手。
“我可没赞美你的意思……我有句说句,如果当时你在活动的设置上欺负达瓦,我会把你这家伙从浮游岛上像铅球一样扔下下界去。”
“嘿嘿,小姐姐真是见外了。结果不是很好嘛,身体经过了足够的锻炼,最后逃亡的时候也成功了——”
刚说出“成功”两字,洛芙莉就毫不客气地手刀劈向小珍的额头。
“唔——小姐姐轻点。”
在机舱里的空姐推出餐车之前,洛芙莉都再也没和她说话,直到小珍回到打箭川模式,识趣地从包里扯下一张便签纸,翻出一支笔,怯生生地递给洛芙莉。
洛芙莉毫不犹豫的收下,用西班牙语写下自己的疑问:
“我一直想知道,打箭川小镇是什么。为什么你和胡安那混蛋能做管理员?”
“本大人也不太明白,在梦里本大人作为‘腹死胎中的孩子’的代表,被送到了天堂。后来跟着一些导师小姐姐们去实习,突然就具有了管理员资格。后来看到你们有难,就赶紧申请到打箭川去迎接你们。”
小珍的答案写满了整整一页纸,还补上了一句:至于打箭川和胡安什么的,本大人也不清楚。
——导师小姐姐说‘顺其自然,不要过问太多,你就能见到阳光’,反正我理解不到意思。我们还是不说这个了,洛芙小姐姐,快看你的侧后方!
洛芙莉在确认自己的父亲仍旧昏昏欲睡无法监视自己时,大幅度转过身子去。她看到那家伙缩在靠窗的位置,身子虽然蜷缩着,在狭小的座位上却仍显得壮实。那家伙趴在前面的座椅靠背上歪着脸,眼神一阵迷离,就象吃错了东西似的,湛蓝色的眼睛里传递着生无所恋的情感。
桑尼。
洛芙莉正恶狠狠地盯住他,桑尼赶紧把头别到一边去。后来机场成了教室,桑尼接到了做贼心虚的人通过其他乘客发过去的纸条:
“你个缩头的乌龟,找不到女朋友活该!”
“你的结巴还没被治好吧,找不到女朋友活该!”
“你连看都不敢看我?居然跟踪我跟踪到了飞机上,恶不恶心啊你!”
他只是简单的在纸上回了一句:
“你——有——危险。所以——我——回来——了。”
洛芙莉盯住这几个字长达数分钟,泪水三点两点拍在纸条上。当余光察觉到父亲醒了过来,正用锐利的目光监视着她和小珍时,洛芙莉赶紧偷偷将字条碎掉,整个人却如沐浴在春天午后两点的阳光所带来的暖潮中。
她记得自己以前那个世界里的2013年5月25日,欧冠决赛的当晚。
胡安赌球输得精光,醉醺醺的一个人在家里咆哮着,一直在电话里嚷嚷着已经给自己买了机票,突然说是要去中国。随后,他和父亲发生了最为猛烈的一次争吵,两个人甚至在一次争执中互相动了刀子。胡安划伤了父亲的手臂,父亲在自卫过程中也不慎划伤了胡安的脸。
两个人并没有报警,或者说,连报警的力气都没了。
哥哥给父亲灌满一壶从夜店带回的葡萄酒,父亲二话不说便一饮而尽。随后哥哥又从冰箱里拿出家里最后一瓶葡萄酒给父亲斟满,父亲酒量很小,两人无声的喝着闷酒,不到半个小时,父亲已经倒在了沙发上。
时值5月26日凌晨,在把父亲灌醉后,醉醺醺的哥哥撞开了洛芙莉的房间,对她说:
“我也买了你的票,一起走吧,陪我在一起!我不想待在这个家里了。”
当兄妹俩处在一室里,洛芙莉第一次觉得害怕。
哥哥第一次把她逼到墙角,用质询的语气问她:
“跟着我?还是跟着这个老头子?”
洛芙莉象只瑟缩发抖的小鸟一样,一点都动弹不得。
哥哥首先给了洛芙莉一巴掌,而后象匹野马一样,突然强吻了洛芙莉。
舌尖搅动就象一针镇静剂一样,使惊恐的洛芙莉彻底停止了挣扎。
只有哥哥恐吓自己的声音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蜷缩着抱住自己的膝盖,突然看见自己不远处的手机。她趁哥哥在脱掉大衣的时候,拨弄出一个最近联系的电话号码,用尽全身力气键入了几个字,快速的发了出去。
“救救我!”
随后,这部手机就免不了被摔个稀烂。
洛芙莉又挨了一巴掌,哥哥用力抓住了她的双臂,对她咆哮着:“老实点!”
她被恐惧填满的脑袋试图反抗,用头用力地撞向了哥哥的额头。
然后她什么都记不住。
直到很久以后——
在朦胧中她听到外面传来了打斗的声响。洛芙莉挣扎着想起身,却没有一丁点力气。摸了摸自己通红的额头和脸蛋,火辣辣的感觉仍旧未有消退,她咽了咽口水,使劲从门缝里望过去,看到熟悉的大块头拿着板凳,将哥哥撞倒在地。
桑尼——
在以前那个世界里,桑尼也加入了去中国的旅途,一直紧盯住哥哥的动向,一路跟随兄妹俩进入藏区,哥哥才没有对妹妹洛芙莉做出任何失常的举动——直到车祸发生。
而现在,他又回来了,跟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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